我仔細打量鏡子中的自己。
笑一個~黎小溪。
星期五的下午，周休二日的前一天，你要很開心才對。
你不是決定今天晚上要和咪咪跟郭熙明那一掛去夜店玩嗎，今晚你決定要放縱的呀！你還決定，如果郭熙明再邀你喝酒，你要嘗試的呀！你看看你，還蹋著眉！像什麼話！
我對著鏡子努力的拉高我的嘴角~黎小溪，你笑起來好難看！
補點腮紅吧！再上點唇蜜吧！你好棒，你已經一個月沒寫信給趙宇航了！真的~你忍住了！所以你要給自己一個獎勵！你變大人了！你不是還想，今天晚上要做大人才能做的事了嗎！噢~~不可以反悔哦！社團跟郭熙明那一群人會把你看扁！不可以臨陣脫逃哦！
媽不是一直說你二十歲了嗎，要成熟一點！要像個大人！不要再跟小孩子一樣追著趙宇航的背影！你不該把趙宇航當成你愛吃的糖非要到不可！不行！噢~~~你幹嘛還一直想著趙宇航！他不再疼你了！他有一個笑起來很甜的甜心你忘了嗎！媽說你青春可愛的呀！媽鼓勵你多跟朋友出去玩的呀！今晚、那就去呀！別再想趙宇航了！他啊~他只把你當成打發寂寞的消遣品！等到回臺北一看到正牌甜心馬上就把你甩了！
喂，你看看你身邊的好友，心怡要結婚了、佳佳又開始跟男生約會了、連咪咪上星期也偷偷跟你說她跟男友在花蓮民宿過了第一個夜晚－你好遜哦！你看看你！你又不是沒人追、又不是長得不漂亮，你怎麼不懂得跟男生一起玩樂呀！你怎麼不讓他們來填滿你的大學生活呀！噢~~~你也曾經有那麼兩三次感覺到你的身體在說餓呀！跟男生在一起好玩的呀！笨呐你！
決定了哦！不許打退堂鼓哦！郭熙明很帥的嘛，學校有多少女生迷他呀，他又交過那麼多女朋友，他知道怎麼讓女孩子開心的~~玩嘛！就找玩家呀~~是吧！我深呼吸，打開浴室的門，走出浴室。
客廳的電話響了，媽接了起來，我聽到她喂了好幾聲，又掛斷。
「是誰？打電話又不出聲。」我聽到媽媽的碎念，然後她把電話掛了，從沙發上站起來，看到我。「小溪，你要去哪？你……你這牛仔短裙太短了吧……去！回房間再換一條。」
「我要跟社團的同學出去玩。」媽最近管我管的好嚴，這也是我想去夜店放縱的原因之一……只要我出門，媽就會東問西問，我知道，她怕我去找宇航哥，但是天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裏！
「跟誰？」
「郭熙明。」我不能否認我有一點賭氣。
「你－」媽正要念我，電話又響了，我趁她轉身接電話的時候，快步走向鞋櫃換鞋。
「喂？喂？喂－你很無聊耶！你再打來我報警－」然後媽瞪著話筒，楞了一下。
「怎麼了？」我跨出陽臺，拉門還沒關上，看媽還在出神，便開口問：「是誰啊？」
「不知道，掛掉了。」然後媽看我：「小溪，你有接過這種無聲電話嗎？」
「沒啊！」我聳聳肩。看一看牆上的時鐘，我準備拉上拉門。
「黎小溪，你等一下，你給我換一件褲－」
「媽~拜拜！」我在媽要從客廳沖過來的時候，迅速跑離家門。
*********************************************************************
我坐在趙爸的店裏，吃他專程為我烤的鹽烤雞心、羊嫩肩肉串、烤甘貝串、沙朗牛肉串。
厚~~~我桌上的手機又在震動了－很煩耶！我都已經傳簡訊、傳語音訊息、傳Line說我家有事，郭熙明那一夥幹嘛還一直打來啊！！！
「趙爸！」我把手機拿給站在櫃檯內正在處理草蝦的趙爸。「你幫我接！」
「我？」趙爸兩手拎著兩隻比我臉還長的大草蝦，愕然的盯著我。
「對！假裝是我爸，就跟他說，我家晚上有急事要處理到明天－不！說要處理到星期日的晚上，所以我都不能跟朋友出去玩！」我硬是把手機推到趙爸眼前。
「哦……」趙爸把那兩隻為我準備的大草蝦擱在砧板上，雙手洗了洗，幫我接手機。
「喂？哦，小溪家有事……我她爸，她到星期日都不准出去玩。再見。」
「Yes！」不錯！趙爸處理的乾淨俐落，不愧是拿刀的！我給了趙爸一個激賞的眼神，然後拿過手機，直接按關機。這樣那群人就不能取笑我膽小鬼，因為我家裏有事啊！
「小溪啊……」趙爸一邊處理草蝦，一邊跟我說話：「你應該很多人追哦？」
「嗯哼。」我點點頭。是不少。
「那……」趙爸有一點欲言又止。「都沒有比較中意的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星期五晚上怎麼會一個人吃東西？」
有一個很中意的啊，就你兒子啊。我垮著一張臉，噘起嘴。但你兒子也不知再跩什麼啊，我都沒臉皮、沒自尊到那種程度了，他還是不要我啊！
「趙爸，徐珊珊真的有那麼好嗎？」
「啊？」趙爸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說：「我也不知道啦！」
「你不知道？」我豎起眉毛瞪他：「那你當初幹嘛把她介紹給宇航哥！」
「哎唷……那時候我哪知道你……」趙爸咕噥著：「喜歡我們家宇航啊！」
「我跟徐珊珊誰比較可愛？」
「當然是你啊！」趙爸睜大眼，很理所當然的說。
「我跟她誰笑起來比較甜？」
「還是你！」趙爸篤定的語氣不容人質疑。
「那我跟徐珊珊你比較喜歡誰當你媳婦？」我逼問趙爸。
「這……」他一臉我在欺負他這個老人家的模樣。
「誰？」
「小溪，光我喜歡沒用，要宇航喜歡啊！」趙爸放下刀，很為難的看我。「我也不知道宇航在想什麼？當初跟徐珊珊分手也莫名其妙，跟你也搞得我一頭霧水……唉……我一直以為他喜歡你……可是突然變來變去……」
我眼睛紅了。「你喜歡我那宇航哥為什麼不喜歡我？他為什麼選徐珊珊？他怎麼不跟你一樣也選我？他不是你兒子嗎？」
「兒子是兒子，我……我也只是把他的身體生下來，他的想法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信寄給他？」
「小溪，你到底還要我發多少誓？」
我吸著鼻子，想把眼淚吞回去，偏偏就是多到大到我吞不回去……我低下頭，顫抖著肩膀……「趙爸，我……我好恨宇航哥！我恨他！恨他！」
「小溪啊……」
我把臉埋進雙掌之間，忍聲哭泣，因為店裏還有其它客人，我聽到店門叮咚打開的聲音。
「你生的兒子比你手上拿的那把切魚刀還利……他一直在割我的心……嗚……趙爸，我的心被他劃過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啊……可是我不敢讓我家人知道……你們都不知道我的血一直一直在流啊……」
「小溪……」我聽到趙爸無奈的聲音，我知道……他無能為力，因為宇航哥的選擇不是我，這個年代，他無法左右孩子的想法。「其實他……唉……其實宇航……」
「我的人生……不斷失血……二十歲的花樣年華失去血色、失去該有的玫瑰色……你們都不懂……都說我年紀小、都認為這是一時的……就連宇航哥也不懂……我不明白這樣的痛楚到底要證明什麼？證明我是人？我活著？我有神經嗎？我有人的感情嗎？」我的雙掌已經承接不住那些淌出的淚水了。「我開始質疑我的人生了……才幾歲啊我……竟然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要這樣痛苦的活到老了？」
「小溪，別哭了！唉－我……我替宇航跟你說對不起……你別哭了！」
「我恨死他了！我恨趙宇航！我恨他！全世界最恨的人就是他了！」我伏在桌上哭泣，讓別人看見又何妨，我的心在流血啊！我管丟不丟臉！「我再也不要看到他……就算他退伍回來！我要去打工！我要存錢搬出家裏！我要到外面住！我這輩子再也不要看到他！我不要……我不要看到他開開心心的跟徐珊珊在一起……我不要見他！再也不見我最恨的人了！我恨他！恨他！恨他……嗚……我恨他啊……」
有人拍拍我的肩，像在安撫我，好熟悉……我抬頭向後看，是－
「爸！？」
爸爸看著我，緊緊的皺著眉，他臉上也罩著濃濃的憂慮。
我們家的老好人爸爸，我一直以為他很中意宇航哥的，但是，唉，我也一直以為宇航哥永遠不會不理我啊－我這些『一直以為』最近總是失准－這都是我的自以為是羆了。
我趕緊胡亂抹抹臉上橫溢的淚水，從高腳椅上跳了下來。「哦，爸，嗯……我剛看新聞……就……最近很轟動的小六男童割喉案，新聞報得太細、太血腥了……我一時忍不住就哭了。」我不想讓爸知道我是為了宇航哥而哭，我不想他又去跟媽通風報信，我更不想他壞了我想搬出去住的計畫！
「我知道，嗯，」爸點點頭。「大人殺小孩。」
「對、對呀！快九點了，我先回家了。」我拿起我的斜肩包，匆匆跟趙爸說了一聲再見，低著頭走出趙爸的店。
*********************************************************************
今晚，大姐帶著小星星去參加兩天一夜的幼兒夏令營，只有我一個人待在房裏。
很孤單……平常，還可以跟小星星說說笑笑，今天晚上……我失神的坐在床上，拼小星星的三百片拼圖。
叩叩叩……有人敲我的房門，我嚇了一跳，掌心裏的拼圖被我捏皺了……我走過去開門。
「爸？」
爸提了一個紙袋給我。「拿去。」
我接了過來。「什麼？」
「你看就知道了。」然後爸又從口袋裏面掏出三千塊給我。「不要讓你媽知道，這是我這個月的私房錢。」
爸到底在幹嘛？我遲疑的接了過來。
「等一下我會進房間跟你媽聊天，儘量跟她聊晚一點，反正你二姐最近很多可以讓她聊。」爸爸拍拍我的肩膀。「我看著長大的小孩我知道……明天早上早一點出門，記得出門的時候小聲一點，否則我制不住你媽。」
我腦筋轉了一下，然後，我趕緊打開紙袋瞧瞧，拿出其中一封信……
「爸爸~~」我激動的跳起來抱住爸爸。「謝謝你！」
「噓！噓！」爸爸拍拍我的背，小小聲的說：「別讓你媽聽見。」
「爸爸~~我愛你！」我緊緊的抱住這個好愛我的爸爸。
「騙人！你現在愛的男生已經不是我了。」爸爸用手抹抹我的眼淚，他的眼眶也紅紅的。
「永遠都有你！」
*********************************************************************
我坐在床上，把紙袋裏的信全部倒出來。
他有回信的！有的！我顫抖的手指拿出其中一封，每封信都完好無缺，上面寫著宇航哥他家的地址與他自己的名字，我依上面的郵戳按照日期順序排列……然後打開第一封，裏面還有個信封，上面寫著我的名字－黎小溪……
我鬥大的淚珠又滾落下來……我咬著唇打開署名給我的信封，抽出裏面的信紙……
留言列表
{{ article.tit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