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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小溪來到旗津海邊,我們先在旗津大街走走逛逛,小溪就是個愛玩的小孩,一支仙人掌冰、一個四人小花車就可以讓她心花怒放、笑語連篇、眉開眼笑、手舞足蹈。我們兩個像回到從前那樣,沒有任何疙瘩,又笑又跳……我們兩個……就是這麼輕易可以和好如初,即使我們短暫的爭執、生氣,但是誰都沒有辦法跟對方計較太久。

「宇航哥,我跟你說哦,我二姐最近認識一個男的,叫杜曉飛,他是一個律師,不過他媽媽是退休的黑社會老大耶!」小溪睜大眼睛說。

「黑社會老大的兒子當律師?」有一點諷刺。「一彎不嚇死?」

「才不是呢~」小溪抿著嘴笑,「二姐喜歡死了!」

「一彎跟黑社會老大的兒子!?」哈~真有趣。一彎就是個嬌嬌怯怯的女孩,她是個幼稚園老師,跟小溪一樣被光哥鳳姐保護的好好的,一樣單純、善良。

「對!很不像我二姐對不對!所以我媽緊張死了,她覺得那個杜曉飛背景很複雜,所以她反對我二姐跟他交往。」

我笑了一下。可能只有像安晴的老公學禮,在美國創業,有點身家背景,才是很多丈母娘眼中的好女婿吧……這話我可沒跟小溪說。

「可是……愛情是無法控制的,如果可以,我想二姐也不想挑一個背景這麼複雜的人,但是就遇上啦、愛上啦……能怎麼辦呢?你的心是沒有辦法回到不愛的那一刻~套句現在很流行的話:回不去了!」

是的,愛情無法控制,但是如果可以控制的話,我想選誰?我看著小溪走在前面的背影,我的心竟無力的告訴我……怎麼辦,如果可以控制,它還是只想為她加速!只想為她怦然!

我默默走在她身後,小溪走在我前面,我兩像很有默契的維持同樣的步筏,彼此之間,總是隔著六到八步的距離。走過星光隧道後,看到高雄港的出口,海風吹來,她的長髮在我眼前翻動,碎花的長裙下擺也在我眼前翻動,我把小溪的背影印進我的瞳孔,留著今晚在枕畔反覆溫習。

然後小溪停住了,她雙手撐在步道的竹欄上,眺望遠方的中山大學。

我提著心悸的腳步一步步走近,我很想,在這海天一色裏,多增添一些戀人的風景。

我站在小溪身邊,聽她低低絮語:「overlook……眺望……

我的記憶飄到一年多前的下午,那天小溪在我家的客廳,看她愛的《暮光之城-新月》原文版。

每逢懇親假日,新訓中心附近的景點,會擠滿許多穿白色海軍服的阿兵哥跟他們的親朋好友,尤其是旗津海邊,總是一對又一對的情侶……我的雙手也撐在竹欄上,與小溪盈盈發光的手靠得很近,僅僅一指的距離,便能碰觸到她擦著粉色指甲油的纖細小指。

I’m overlooking the beautiful scenery……」小溪偏著頭看我。「宇航哥,我這句英文對不對?」

「中國式英語,但是嚴格來說,沒有文法問題。」我低頭看她。

小溪的眼睛亮亮的,她又掉過頭,有一對情侶在不遠處的沙灘上,擁吻。我不知道她看到了沒有,但是那麼濃烈的畫面像簇無法忽視的火焰在我眼角閃爍。

overlook……忽視……」我又聽到小溪輕輕的聲音。

Too hot to overlook……那男的跟我一樣身著白色海軍制服,應該是跟我同在新訓中心受訓的新兵吧……那男人真是饑渴啊……不熱嗎?大熱天,抱得那麼緊,縱使有一陣又一陣咸咸的海風,還是熱到讓人發痛吧……我輕輕解開白制服的鈕扣,高雄的豔陽天熱得讓人受不了,深呼吸,更讓人覺得濕黏……

小溪望向前方的視線落在某一點,是否跟我同一點?黏膩的海風再度送來小溪的細語:「overestimate……高估……」小溪熱嗎?那熱汗也從她全身的毛孔冒出來了吧。

他們到底還要吻多久?我皺眉,全身濕濕黏黏的好不舒服,汗水都流進我的眼睛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他怎麼可能只安於她的唇、她的耳垂、她的頸項……對於兩個禮拜才見到女友一面的新兵來說,他是重症毒癮者,她是闊別已久的海洛英,毒癮發作時全身發脹發癢痛不欲身,要命靈丹一來,怎麼可能不吸食?

小溪看到了嗎?或許我該在那男人把手滑進那女孩的T恤裏面的時候就把小溪拉走,我不該還站在原地看著那善解人意的女孩用她的手輕撫她男友的……

You're overestimating my self-control.」小溪轉頭過來看我,「宇航哥,這句的中文翻譯是什麼?」

我的呼吸被小溪的眼睛撥得更快更急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我忘了,我的腦筋沒有那麼好。」小溪直直的盯著我,那瞳孔深處好像有要求,要求我看得更近一點、更深一點……那瞳孔深處有話要說。

我放在竹欄上的手,輕輕碰觸到她的小指。

「宇航哥,那tempt是什麼意思?」

「我早就教過你了。」我覺得我快中暑了,我的腦筋亂轟轟的,昏然的想:她的男友呢?她不是交了男朋友了嗎?可是為什麼我覺得……這個壞孩子正在……tempt我?

「是嗎?你有教過我嗎?」小溪搧動睫毛,唇輕輕的開闔。「你確定?」

我盯著她,緊緊的盯著她,想讀懂她的眼睛、她的話。我是念食品科學,在食品和飲料中或多或少會加入一些添加物,如色素、香料、糖精、抗氧化劑等等,試圖欺騙消費者的視覺、味覺與嗅覺,消費者往往不知道食物原本的味道與顏色……那小溪……這個不斷用話語與眼睛觸擊我的小溪……她到底想跟我說什麼?在話語的背後她最真實的心意到底是什麼?

「我想我的頭腦在高雄又變得更笨了……」她低語呢喃:「宇航哥,這裏是高雄不是臺北呀……

然後,我又聽到小溪歎了一口氣,她說:「I think I lose my control……now…… I want you to kiss me again…..this time… … you first……

我瞪著她,全身都在顫抖。

是否有一粒沙投入恒河底?天地之間,山石微塵,草木蟲魚,瞬息無聲,我只聽見自己騷動不語的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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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字如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