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字如嵐

2015/6/12

「小溪！」

在她眼睛閉上的那一刻、在她看不到我心碎欲裂的那一刻－我抱住了小溪！

我抱住我最愛的女孩、抱住被我狠狠傷害的女孩！

「小溪！？」清清也有一些慌了。「宇航老師，為什麼會這樣？你跟小溪……」

「她只是太激動，清清，先讓小溪上樓再說。」我將小溪攔腰抱起，這個壞小孩……你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壞！「你幫我開門。」

「哦……好！」清清快步走向前，我抱著小溪，她臉上淚痕狼籍，一痕又一痕，全是被我鞭打出來的！但是小溪啊，我的傷，是在我的皮膚底下、是在我皮膚底下的肉啊！那肉綻開了，黏著神經跟血管絲絲縷縷屢屢撕扯著我！我緊緊抱著小溪，踩著階梯，一階一階的將小溪送進她家。

「爸、媽！」清清將陽臺拉門全拉開，我橫抱著小溪踏進他們黎家的客廳、踏進鳳姐的視線範圍。

「怎麼啦？」全家人都迎了過來，安晴焦急的看看小溪又看看我：「趙宇航，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沒說話，看向鳳姐。你看到了嗎？我做了……如你所願……割離我的血肉……硬生生將我的另一半從我身上扯開！鳳姐，你看到了吧？你滿意嗎？我們兩個是血淋淋的在你面前，只是，你的女兒痛暈了過去，而我……是男人，我要回到我的家才能暈死過去！

鳳姐看著我，但願我沒看錯，她臉上閃過一絲後悔跟更多苦痛；光哥站在她身旁，他緊皺著眉，低低的說：「先把小溪抱到房裏面。」

這黎家人讓出一條路給我，我把小溪抱進房間，輕輕的將她放在床上。我的寶貝，我的手輕覆她的額頭……我的Little girl，我的手握握她的肩頭……我的愛神，我的手蓋住她的手背……我的另一半，我的淚滴在她的胸口……我多想留下來陪她，但是有一雙雙黎家的眼睛在看我，我揚起頭，吞回我的眼淚，直挺挺的走出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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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晴－我的國小跟國中同學－追了出來，但是，拜託，饒了我吧……我已經沒有力氣再演戲了！我靈魂的血正汨汨流個不停，我也快失血暈倒了。

「趙宇航！」我飛快的步下樓梯，安晴在後面不斷叫我。「趙宇航！」

「喂－」安晴加快腳步跑到我面前，瞪圓著眼睛看我。「老同學，你到底在幹嘛啊！我一直叫你沒聽見嗎？」

我想安晴被我的表情嚇到了，她深呼吸一口氣，輕柔而穩定的說：「你要不要跟我聊聊？」

「有什麼好聊的。」安晴是聰明的、慧黠的、靈敏的，現在的我……做任何偽裝都會被她輕易識破……所以乾脆逃避吧！

我又往前走，安晴又擋在我面前。「老同學，你的樣子看起來不會比我那個昏倒的妹妹好到哪裏去！」

「安晴！」她可不可以不要一直擋我的路。

「天啊……我本來還想追問你是不是在玩弄小溪……但是現在看起來……應該不是那麼一回事。趙宇航，我記憶中，真的沒看過你臉上有這麼……這麼受挫、頹喪的表情！你一直以來，至少在我印象中，雖然不是鋒芒外露型，但是你就是個思路冷靜邏輯清晰的那種人，我居然會……」安晴用了好多跟混亂有關的形容詞來形容我。「看到你這麼挫敗、絕望的樣子！？你有問題！」

我又走，她又拉住我的手臂，阻止我逃的企圖。「你跟我妹絕對有問題！」

「小溪對我產生幻想，我拒絕她，就這樣。」我無奈又無力的看著她。

「就小溪一個人一廂情願？」安晴偏著頭看我。

「對！」我用一顆破碎的心發出違心之論，反正心早就被撕抓得肉沫橫飛，還管違不違心呢！

「小溪跟一彎說，」安晴非常不相信的盯著我：「你們兩個在高雄互有愛意的表白。」

「高雄的空氣有毒。」我淒慘的笑。

安晴則是似笑非笑的盯著我：「我不是在跟你討論哲學還是文學，我只是想確定我妹妹究竟是暗戀、單戀還是……熱戀？」

「現在說這個有意義嗎？」

「怎麼沒有？剛才聽清清說你拒絕小溪。如果是暗戀跟單戀，我會勸她打消念頭，因為你很明確而且……心狠的拒絕了；但是如果是熱戀的話……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麼這樣對小溪了？」

我真想叫安晴去問問她的媽媽，但是這是個無解的難題，我只能被迫接招，而且後果可能從此失去我最愛的人。但這屬於『原罪』一類的難題，沒有辦法避免、逃也逃不了，因為黎小溪是許鳳儀的孩子。

「是我媽還我爸跟你說了什麼嗎？」

安晴的聰明賽冰欺雪。可是我不能說，我唯一能寄望的是……小溪不要放棄我……但是有多少女孩可以在被傷害過，還癡傻的守候？更何況在這十個月的時限內，我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等她？最可怕的是，十個月內她若不來找我，我將被判永遠出局！

「我爸媽出奇的平靜，看小溪這樣，只是擔憂，竟然連一點訝異跟詢問都沒有……」她的觀察力驚人啊……

「老同學，依我們同學這麼久的經驗，我覺得……」安晴微微笑了：「我妹妹很有眼光。」

「謝了。」可是我笑不出來。「小溪說你會回來長住，請你……好好安慰她、照顧她。」

「這種事為什麼不是由……男朋友來做呢？」

看著巧笑倩兮的安晴，我就知道，沒人騙得了她，這女人太聰明、太機敏了。然而我有苦難言。

「宇航，」見我不說話，但我相信她一眼就看出我的憤懣與苦楚。「如果……我的父母真的做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請你……原諒他們好嗎？我也是當人家母親的人，我們都會認為自己的孩子是寶貝、是最好的、最棒的，不管孩子的對像有多理想，我們可能還是會認為自己的寶貝吃虧了。所以，請你體諒……我媽，她的天地就是我們四個孩子了，孩子幸福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她太怕太怕我們受傷了。而且，小溪這麼年輕，又是我們家最小的老夭，我媽當然更擔心……老同學，多擔待一點好嗎？我媽也一直對你很好不是嗎？」

「我如果不是讓鳳姐看著長大、如果不是鳳姐待我好、我如果不是考量到小溪對她的重要性、我根本就不會－」我猛然住口，鳳姐的警告言猶在耳。

「我明白。」但是安晴不需要我說出口，她就知道我滿腔的苦。「但是，感情經過一些考驗是好的，太過順利，讓人昏昏然，反而頭腦會不清不楚，做出錯誤的決定，看不出對方是不是真心跟我們相依相守一輩子、看不出這段感情是否真能永志不渝。」

安晴意在言外，然而我累了，我自己已是傷痕累累，管不了別人的千瘡百孔了。

「好吧，我看你真的快倒下了，快回家休息吧，放心，小溪身邊有很多愛她的人，她不會有事的。」安晴笑了笑，打氣式的拍拍我的肩。「放心吧！」

「謝謝。」我拖著剛打過慘烈戰役的步筏往我家走去。

這時，安晴卻又問了一句：「我想知道，為什麼是小溪啊？那麼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女生，為什麼能擄獲你這個高材生的心啊？」

我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怛惻的笑：「這是愛神決定的事了，怎麼會來問我？」

「所以就讓愛神的歸愛神，凡人的歸凡人羅！」

我略抬了抬手，向這個蕙質蘭心的女子揮手道別，沉重又沉痛的往我家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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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訝異你會Line我。聽趙伯伯說，你去當兵了！怎麼會這麼突然？』

『反正遲早都要去當兵，乾脆先把兵役服完，這樣拿到博士後就可以出來工作了。』

『嗯嗯。要不要出來吃個飯？聊聊當兵的趣事，唉，明年就換我蹲苦牢當王寶釧了吧？』

『是哦？你男朋友還沒當兵？』

『對啊！就我們醫院的實習醫生。對了，你跟她有結果了嗎？』

『……』

『……什麼？有還是沒有啊？趙宇航，她該不會還不知道她偷走你的心了吧？』

『知道是知道，但是，人家媽媽不願意啊！』

『不會吧~~你也會被嫌哦？』

『拜託，不要虧我好嗎，我現在心情很糟。』

『那就出來跟前女友吃飯吧~哈！』

『正這麼打算，想請你幫個忙，不過，你男朋友不會生氣吧？』

『才不會，我們感情好的很！』

『真好。』

『嫉妒吧？』

『很嫉妒啊！』

『不過我很感謝你，你要是沒跟我分手，我怎麼會遇到現在這個Mr. Right。』

『因為是醫生嗎？』

『才不是咧！出來聊啦，為了答謝你，我能幫的一定儘量幫忙嚕！』

『感謝。那你想在哪碰面？幾點？』

『五點半，捷運西門站吧！』

『OK！』

今天下午和鳳姐的激烈交鋒後，回到家，我立刻開電腦Line徐珊珊。

最有效的打擊還能是什麼？不就是製造身旁有人的假像嗎！

令我慚愧的是……小溪……履行了她的承諾。你們總認為她孩子心性，然而，她比誰都還純真、還誠實、還信守承諾！她說她不只會給我一粒沙，她會給很多很多，今天晚上，當我情非得已的時候，她證明了！她脫口而出的愛、伴著哭喊的告白、毫不保留的掏出她的心……狠狠的撞擊我！撼動我！當她緊緊抱住我的時候，我甚至……沒有辦法……推開她。

我不想推開。我無力推開。我被那多如恒河的沙襲卷了！小溪一陣狂過一陣的愛卷成沙塵暴，把我整個人高高舉起、把我整個腦子都旋暈了！我多想多想跪下來，抱著小溪，親吻她的腳趾－謝謝她這樣愛我！我多想多想告訴小溪，你是我的女王，我願意當你一輩子的奴隸！

但是親愛的，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你是愛神最忠誠的信徒，你固守了愛情的諾言，而我沒有，你恨我了吧？因為我乍看之下是愛神的叛徒！但、是－別、別恨我！我孱弱的乞求你！小溪啊小溪，難道你沒察覺，我根本沒有力氣推開你！我僅有的一絲力氣是假裝冷漠，那是我僅有的氣力了……我必需當我自己死了，才能開口對你說出那一連串瘋了的冷血的話！

我躺在床上，蜷縮成一團，爸來敲我的房門，我渾身顫抖，忍住聲音……我不能讓爸聽到我哭泣的聲音！

這個世界會傷害人的往往都是成熟的大人，他們所謂的理性就是拿來思考如何打擊對手的詭計、他們所謂的聰明就是拿來運作怎麼設下殘害對方的陷阱！這些由文明教養出來的成熟跟理性跟聰明是愛神最不屑也最想丟棄的東西吧！就連上帝也因為亞當跟夏娃偷嘗了知識樹上的智慧果而勃然大怒地把這兩個人趕出伊甸園呀！人類在面對感情的時候，最需要的只是赤裸裸的真心！為何還要去想其它許多身外之物！？

鳳姐自以為是的未雨綢繆是不是太多餘！我被迫接受是不是太軟弱？我是不是陶醉在自我犧牲的自以為偉大的幻想中！我們兩個號稱成熟的大人是不是正享受著『我這麼做都是為你好』的自我感覺良好裏！無辜的小溪，純真如孩子，然而現在是懂事的大人在傷害孩子！

寶貝，原諒我好嗎？我早已把你當我的另一半，我靈魂的另一半、我肉體的另一半、我生命的另一半！你還願意來找我嗎？我等你，我的小溪，我的寶貝，我知道……是我自己放了一把火燒毀愛的樂園，現在我觸目所及是一片焦土……我活該……然而我還貪戀愛神的美，小溪，你還要我嗎？你還愛我嗎？親愛的，我永世的情人，我的心已一片荒蕪，只有你的降臨，才能讓它再活過來。小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