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字如嵐

耳聽他乾渴的聲音，那麼地熟悉，她聽過，往記憶裏找尋，在上一個大千世界，第四天狼也常常這樣用壓抑著熱情與慾火的嗓音對她說話。

頂尖聰明的第一不染總是假裝聽不懂。

「對不起…… 」墨不染避開他的指尖，那粗糙的指尖不斷地往下滑，從背脊，到她僅著褻褲的臀，他的揉捏令她害怕，她憶起了他們的第一次，憶起了黑紗帳內所有黑狐與紫狐狂蕩放浪的交媾……靈均，你……為何不像處靜這樣摸我呢？

褐眸又暗又亮，黑狐的上一世是狼？

狐狸狡猾聰明且驕傲，狐狸太子兼具狼性，記憶荒野裏的狼性再度竄了出來，闕處靜向前逼近了一步，慾潮的浪尖直逼著她，他看著她慌亂的小臉閃過一絲幾毫的緋色……她體內有淨華，處陰提過淨華是男人的劍，即便靈均這半年依舊毫不間斷地送來補陽的食物……

或許出於處陰傳授的〈紫磨心訣〉調和了陽性的劍靈，闕處靜這半年的觀察下來，不染的元靈與劍靈十分融合，但是淨華畢竟是淨華，主人可改，本性難移，只要淨華劍在不染體內，不染就是不孕，不染就是……渴望陽剛的精氣填補。

「處靜……」墨不染慌張失措，她忍耐半年，每晚每晚都盼求著靈均能同上次那般冒險進琉璃巖掀開黑紗帳，每天每天她去櫻花林撫摸那株芳華永盛的淡墨櫻，她飢渴的守株待君，可靈均不來，她日復一日地顫抖等他，他終是不來，直至她靈魂告訴她不能再在這裏等下去了，她必需出去，去尋她的根，若靈均正設法尋回失落的記憶，她也要去找回自己的出處。

靈魂的直覺壓過了她的本能，她知道，她就是知道，那個神仙，那個製毒放毒把靈均攪得天翻地覆的死敵……是她的故鄉。她的去處。

可她不敢同靈均說。

「去拿你的冰火種，驅走我的寒意。」墨不染急忙滑進溫泉池裏，見闕處靜法術一化，全身赤裸，她一眼瞧見她最渴望的渴望，見他也要跟著進溫泉池，她乾裂的唇急喊：「不要！」

身一低，他扯唇，「不染，處陰同我提過他參予的法華盛會，那時他見過藥王菩薩……也許這是處陰當初醫術略勝我一籌的遠因……現在的我對妳來說不也是……如寒者得火，如裸者得衣，如商人得主，如子得母，如渡得船，如病得醫，如闇得燈，如貧得寶，如民得王，如賈客得海，如炬除闇……我能充滿妳的願。」

墨不染一滴滴淚滴下來，她顫著唇，抖著身，輕聲：「此法華經亦復如是。能令眾生離一切苦，一切病痛，能解一切生死之縛……處靜，我雖然沒參加過法華會，但是你知道嗎，曾經有一個神仙……他唸了四十八萬年的《法華經》……他……靈均……在菩提樹下……唸了四十八萬年的法華給我聽……處靜，他永遠是我心裏的第一人……處靜啊……我這樣愛他，可是我在他面前，卻沒有辦法讓他知道我的心意……」

墨不染用手背抹著淚，用手臂推拒他，「處靜，你總是能讓我明白一些道理……他這樣愛我，我卻常常懷疑……處靜，愛就是愛，需要什麼證據？為什麼我這般愚笨，總是要檢視愛的可視證據，眼睛能見到的、耳朵能聽到的、身體能感受到的……怎麼也比不上心能感受到的！處靜，不要過來。處靜，不要碰我。處靜，處靜。處靜……處靜！」

闕處靜與她泡進同一個溫泉池裏，與她對峙，與她對坐，與她對視。

眼淚滴在池子裏的聲音，大過兩人的呼吸聲，掩過兩人的對話。因為兩人沒有對話。

「妳說話不算話。」她讓他第一次討厭了自己的名字。她喊著處靜，是因為她心裏想著靈均。他冰冷的說，冰冷的看她，

一瞬間，溫泉池水層層降溫，她猛打抖。寒慄。

「以後我還會相信妳說的話？」他是醫神，是月光菩薩在此世唯一的親傳弟子，是五十萬歲的神仙。

低頭望著結霜的池面，墨不染猛顫抖。淨華在她體內，她只要召喚劍靈，淨華自然會保護她。她僅僅輕輕啟動劍靈，便化去泉面上的冰霜，溫泉再度升起冉冉的熱氣－

但是……靈均的血提醒了她，淨華是威力強大的武器，就連創世神也會被淨華重傷……她不願讓此事在處靜身上重演。靈均是上百萬歲的創世神，他都會昏迷不醒，若今日處靜受傷……她難道去求靈均想辦法救處靜！？

也只有這隻天上地下唯一的一隻紫狐狸，連發白的小臉也這般淒美，靈均，她的美，想必你花費了不少功夫。「妳最好祈禱，下回沒有再求我的時候。」

「處靜……你何苦這樣逼我？」

「不染，妳何苦……這般自傷？」他不欲自傷。闕處靜身陷慾焰之中，眼神卻了然清澈：「妳瞧妳多矛盾。妳愛的多不專心！妳認為我在逼姦，可，是慾望在逼煎妳－」

「閉嘴！」墨不染臊紅著臉，聽他冷然的聲音，又氣又惱：「你就不能讓我好生歇一歇嗎！」她想尖叫、想嘶吟、想放蕩！可她不行！她只能把一股怒氣全往他身上撒！

「對，妳在靈均那兒挫折了、傷心了、吃鱉了，便來我這兒找慰藉，而我理所當然要滿足妳的慰藉，這一點，墨不染與第一不染還是一樣的。」他雖沒了第四天狼的記憶，但是他想，上一世的他常常有他此時此刻此地的感受！

墨不染再也無法忍耐的朝他揮了一掌，她從池子裏站了起來，背對著他，作勢就要跨出溫泉池，

闕處靜左頰熱燙，他抬顎瞧她光裸的背臀，如今的她亦不是當初可憐兮兮唯唯喏喏的藥靶與毒靶了，她手持淨華、處陰獨傳她〈紫磨心訣〉與〈紫磨劍訣〉，墨不染的修為與當日不可同日而語；這一掌，她搧得結實，毫不含糊。

是真用勁。

真疼。

「你……」

闕處靜見白玉般的身軀一彎，顫抖著，

連聲音也隨著一波波的漣漪朝他襲來，「你居然也和他犯了一樣的錯……你們都是虛假的……說著愛我卻都不懂我……上一刻還溫柔多情善解人意，下一刻便翻臉無情自私自利……」

「不染……」闕處靜急起身想撈她，

卻已來不及－

「我想他親親我、哄哄我、叫我別走、喚我心肝、與我雲雨……」

闕處靜懊悔莫及－

「我何嘗不想你別再與我爭執，不要那麼精明，不要那麼犀利地直揭我的缺陷，不要逼迫我正視我最想忽略掉的弱點，只要用力地摟住我，不由分說地吻我愛……」

他只抓住一縷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