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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尹驀,妳在哪裏?

第二夜帶領一支兵馬,來至臥雪山下紮營。

清秋深夜,第二夜走出營帳。玉壺關後,他帶兵西逃,途中遇上西王母,一路順利撤回祇支國;又擱數月,整軍經武,更加深第二夜要吞併天祿國的決心。天祿馬的戰力被君子小覷,母后指點得巧,當初修羅至尊膽敢挑戰天族地位,也是因為擁有了天祿騎兵,經此一役,第二夜下定決心要壟斷天祿馬的事業,然而最有效的捷徑-

直接吞併天祿國!

天祿國,地處偏陲,無人理會,除了與天族打過慘烈戰役的修羅界,誰敢再和曾經全力供應修羅戰馬的天祿國來往。六界皆道,天祿國早已在戈壁沙漠中消滅,若不是逃出白露山,用活死人肉靶與母后祁蓮聯繫上,第二夜也不知兵書中的天祿國位於何處。

天下之大,再厲害的神仙也鞭長莫及。除了創世神……

職掌花草樹木五穀雜糧的植物之神-狄金桃。

上一個大千世界的植物之神是神農大帝,但是很顯然他不願意再造此世紅塵,便由狄金桃身挑重任了。聽西王母提過,狄金桃是唯一一個在上一個大千世界由人身修成神仙的創世神,其他的九位創世神在上一個大千世界便是前程高遠的上神,東王公更不用說,祂已是連續兩個大千世界的創世大神了!

成不成佛菩薩,在東王公一念之間。

西王母笑談,她了解東王公:『一但入了佛菩薩的境界就要大慈大悲、救苦救難,那個老神仙現在還沒那種心思。』

談到一個神仙還會忍不住笑……第二夜親如西王母之子……要說絲毫不眷戀……他是不相信的……

狄金桃並沒有放棄天祿國。

五十萬年前,他的外祖父修羅至尊大敗,九子一女,僅餘二子一女;次子祁蓋,最富謀略,專研詭道,從不正面攻擊,精脫逃誘敵之術,才能在終戰之前的鬼谷之戰,利用穿山棧道逃脫,天族黑狐聯軍亦死傷慘重,雙方算是打了個平手;幼子祁薙,外號祁剔頭,戰功最盛,武藝最高,在九華山大決戰,是唯一一支修羅軍隊拼死殺出天族與黑狐軍的包圍網逃出生天……但傳聞有言,是當時的黑狐太子與祁蓮公主私訂終身,趁天族不備,留修羅至尊一支血脈勁旅……

祁蓋與祁薙敗退回修羅界的光明城,天族原先執意一鼓作氣滅掉修羅界最彪悍善戰的祁氏王族,派兵圍守光明城數月;當時母親祁蓮已懷上雙生,被兩個兄長囚禁在光明城的溼婆窪,與父王相隔兩地;就在光明城快支撐不住的最後一刻,不知因何緣故,天族退兵,而且是全數退出修羅界。

母后亦不知其由。

天界至今對光明城包圍一役諱莫如深,退兵此事絕不是黑狐國能左右天族的意志,六界不知其所由。

修羅王朝即位順序向來不講嫡庶長幼,只論戰功,祁薙即位,祁蓋輔佐,至今修羅界好生安份了五十萬年,只與鬼界來往。母后說天族退兵後,她被九哥逐出修羅界,黑狐太子闕無疾已在修羅邊界等侯數日……血脈相連,第二夜知道,母親若能以人肉為靶與他來往,又怎麼不會與她的兄長暗通修羅密語。

九華山大決戰後,修羅界元氣大傷,天祿國亦被天界納為戰犯,國境限縮,國都被迫搬離唯一的內陸湖,移往更偏西方的戈壁沙漠。天界的企圖不言可喻,完全滅了天祿馬這個品種-他們口中的邪馬-以獨角貫穿母親-姦母又殺母的邪馬!

天祿國從此在歷史退出

天祿馬漸漸成為兵書上的反面教材

但是,誰都不曉得,

此世唯一的創世女神出手了!

創世神之一的風雨大神不來是嗎,沒關係,她來了!沒有水就澆灌不出萬物嗎?這是凡人的邏輯,不一定完全適用在神仙的世界。

在天祿國皸烈乾涸的土地縫隙中長出一種不知名的綠苗,傳唱著天祿國家喻戶曉的歌謠:戈壁原無雨,空翠溼人衣。綠苗茁壯成樹,每年春夏,天祿國人民會伐樹取水,因為這種大樹的樹汁清澈冷咧,宛如泉水;秋冬兩季即是這個國家的枯水期,可是來年春夏,又會有無數狄金桃的綠水苗自裂隙竄出!

生命自會找到出路,從來沒有哪一個國家能真正被毀滅掉。

從來沒有一個國家能完全滅掉另一個國家

天族很大?再大,也大不過創世神

創世神很大?再大,也大不過佛菩薩

佛菩薩很大

是很大。

然而釋迦牟尼說過,佛,是覺悟的人

清秋幕府井梧寒……第二夜摘下一片梧桐葉,對折,放在唇邊……驀驀,妳是音樂之神的徒弟,妳能否聽出一聲梧葉一聲秋,一點心湖一點愁……

深秋風起,樹影婆娑,有一虯髯紅衣客從風塵荏苒走來。

與靈均的作派不同,這名創世神跟風雨之神的氣質較為接近,都不拘小節,不修邊幅。

「祇支國王不該駐兵在我臥雪山下。」紅衣客手推梧桐樹,口唸一聲,梧桐應聲而倒,卻無半點聲響,彷彿一片羽落。「倘若今天換成是靈均,白露關前,逢羿便把你射成一個馬蜂窩。」緊那羅王坐在棲倒的梧桐樹幹,望著他,有幾分故人依稀的感覺。

「我想找驀驀。」

「驀驀……」緊那羅王意義深遠的微笑:「原來你是這樣喚我的驀兒……」

只恨上一個大千世界被靈均的妙華劍殺成重傷,否則,他第二夜也有威力成為創世神!「她……在臥雪山嗎?」第二夜孤身挺拔站在音樂之神面前,兩個神仙相隔一段距離,他的視線毫不遲疑與創世神交集,平視,彷彿位階是同一等級。

「你今日才來尋她,不會太晚?」

「我有正事在身,」

「所以我的驀兒是你正事之後的消遣?」

「……」第二夜壓抑的眼波有一絲苦澀。「她是一國的公主,她會懂。」

「玉壺關,她孤身一人獨擋創世神,你應該知道,文章之神若心一橫要殺她……靈均站得住腳。」

「你會救她。」

「……」緊那羅王微微一笑。

「她在哪?」第二夜與他平視。

「我若來不及救呢?」緊那羅王別過視線,手指輕輕在空中點化,創世神座下的梧桐葉俱唱,萬籟此皆寂,唯聞梧葉音。

叮叮咚咚的聲音,宛如雨打芭蕉,愁到人心底,將人靈魂裏的憂鬱全籌在一處,心口一處,稠不見底,黑蛆鑽動。

第二夜拼命壓下愁蛆鑽動的心窩,八十萬年的修為也壓不下突然浮上眼眶的憂鬱。「告訴我她在哪!她……」他向來是個鐵血硬漢,從不為兒女私情掉淚,即使從前為蕭瀟單戀苦戀,他亦未曾掉下一滴淚,但如今音樂之神令梧桐葉響起芭蕉聲,單音之淒惻,竟教他無端端地鼻酸。「她在臥雪山嗎!讓她出來見我!」

「你見著她又如何?」指節未停。

「我要帶她走!」他勉力壓下潸然淚下的衝動。「我要娶她!你知道我能娶她!」

單音驟停。「我知道。第二夜,但是天地神人不知道。第二夜,我也不容許你-」緊那羅王斂起笑容:「壞了他的名聲!」

「焦桐是你的摰友,甘願以性命換名聲,好,那麼我殺了苕榮,如此一來,天下知道尹驩身世的依舊不出五個神仙-」

緊那羅王打斷:「不!當你殺了苕榮,靈均便會知道。一旦靈均知道,不久,天下人便會知道。甚至……我認為靈均已經起疑,但是他沒有證據篤定。」緊那羅王站起身,走向遲疑不語的第二夜。「或者,你可以不顧天下洶洶公論,強納驀兒入後宮,但是,你必需放棄焦桐劍,放棄憑白無故多出來的六十萬年修為,安份當好一個祇支國的王,不要搶回天之西極……不要妄想利用紫狐狸報妙華殺你的血海深仇。」

第二夜微瞇著眼,握緊拳頭,「不、可、能。」

你既放不下自己的執念,「那麼,憑什麼要焦桐放棄最愛的名聲?憑什麼讓驀兒放棄她的堅持與信念?」緊那羅王看進他褐色的瞳孔,看穿他古老不滿的靈魂,然後,隨口哼唱一段戲曲:「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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