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字如嵐

我的辦公桌是從義大利特別訂製的強化玻璃桌，長2.2公尺，寬1公尺，高0.8公尺，清澈、透明、堅硬，桌上擺置兩臺IMAC PRO。辦公室纖塵不染並非我有潔癖，歸功於打掃阿姨的勤勞。

妳並不常來我的工作室，只是今天和許佳佳去選新家要用的餐具，那間日式瓷器店就在我工作室附近，妳逛街逛得累了便來我這兒休息。

好不容易抽了一個空檔，我才敲了敲玻璃門，進我自己的辦公室。

妳像隻小貓，脫下鞋子，弓起雙腿，窩在柔軟的牛皮椅裏。

妳一手支頤，眉也沒抬，淺笑：「你確定那個Ana真的是夏子鵬的準女朋友嗎？」

碰巧，今天夏子鵬開車載Ana來我的工作室，他們先到，妳進我辦公室時，和夏子鵬他們打了個照面。

「夏子鵬說兩個人已經看了兩次午夜場。」我關上玻璃門。

玻璃門中間橫槓一線長約1.5公尺的霧面玻璃，我長得高，所以從辦公室外還能看到我半張臉。

「她眼睛一直盯著你。」妳的視線依舊沒離開我其中一臺MAC。

我走過去，摸摸妳栗色的鬈髮。妳是一個知道如何用不豔俗的方式打扮自己的女人。和那些女模不同，號稱裸妝，依舊作做。妳是天生自然的美人。我很幸運。

「你沒發現嗎？」妳哼了哼。

「別想太多，那是我好兄弟的春天。她只是好奇攝影師這項職業而已。」

妳又哼：「那你兄弟的春天既沒有春花也沒有春陽，只有一顆渴望炎夏的春心……呵。」

漂亮又纖細的手指夾了一張塔羅牌

【Eight of Pentacles】

「我剛剛隨手抽了一張塔羅牌，這張牌暗示他離成功還非常遙遠，而且，他心底十分不自信，甚至，he is not on a right direction.」

我拿走妳手中的塔羅牌，親吻了妳的額一下：「Are you jealous?」

「Ha，you found it actually, right?」

早就發現了。年輕漂亮的牙科助理對我比較有興趣。牙醫師只是她的橋樑。

「I never talked to her privately.」

「Needn't explain quickly。」妳不置可否的說：「I’m not jealous.」

我走到妳身邊，低頭一瞧，妳正在safari非常夢幻甜美的鄉村風瓷器。

「……妳下手了嗎？」妳從來不吃醋。

「……跟夏子鵬說，我們的婚禮，不準帶那個Ana出席。」

我笑了。心一暖，低頭就吻妳。妳微微揚著下顎，雙手離開了鍵盤與滑鼠，輕輕地撫摸我的胸膛……

我們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彼此都有一定的默契在……我揪住妳的雙手，離開妳溫度有些上揚的紅唇……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說：「……我只是進來看一下妳……妳乖……晚上我在陪妳。」

妳眨下眼睛，火花明亮地跳躍了一下：「現在不行嗎？」

妳開什麼玩笑，下午兩點，又是在辦公室，怎麼可能。「同事還在外面等我……」我放開妳的雙手，走離開辦公桌，「我請Finn泡一杯薰衣草花茶，嗯？還是妳想喝什麼，妳可以叫Dylan去買。」

妳將雙手疊在弓起的膝蓋，下顎靠著手背，自成一圈，妳的四周有些朦朧起霧，我竟看不大清楚妳。

「你去忙你的吧。」

離開辦公室前，我看妳低頭滑了一下手機，搧搧眼睫，又把手機放在一旁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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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都暗了，11月的太陽在五點多就完全落下了，我的辦公室在八樓，面西的大片玻璃窗，我知道西曬太烈，三點多時便讓助理進來把陽光捲簾拉下。

小葉收完高級的攝影器材後便下班了，工作室空無一人，我走進個人的專屬辦公室，妳躺在靠窗的布沙發睡著了。

我沒叫醒妳，想再看一下自己的email信箱。Skype上出現24個紅點，點開看，最重要的是Lukas的留言。

我雖然跟妳提了明年三月去德國度蜜月的計畫，但是我並沒有提可能要給我半個多月的時間工作……所以預計在德國待上一個月……

Lukas傳來行程表跟旅館資訊。我敲著鍵盤，告訴他，這次我不會帶助理去，所以他必需派個懂攝影的人跟著我，扛器材、換鏡頭、打光等等的。Lukas知道我要帶新婚妻子一同前往，他非常開心，德國人鮮少這般展現熱情，他是真的很看重我。他說他的妻子會在我工作的時候陪伴妳。

目前入境德國不需要隔離，Lukas也跟我保證他準備了一整間倉儲室的N95跟醫療用口罩，甚至是醫護人員專用的PPE。

我的伯樂看過妳的照片，從手機、從Youtube、從我的皮夾，他知道妳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等最後的行程表底定在跟妳提嗎……我知道妳目前的客人只排到一月……老媽拿我們兩人的八字去合，算命師一看說是白頭偕老的天作之合……老媽樂得不得了，我不是個迷信的人，但也不是無神論者，可我聽了也開心，而且是……鬆了一口氣……

『大蘇，』老媽從小就這麼叫我，小蘇當然就是蘇均耀。『這個算命師很靈，祖傳三代了，我當初在你老爸和無緣的那個中間猶豫不決，就是他爸爸告訴我拿剪刀要配拿槍的，我才下定決心跟那個無緣的分手。』

我一直認為算命說是老媽美化自己【兵變】的說法。

『小蘇當初結婚，這個算命師也說能白頭到老……偶爾會吵吵鬧鬧，但是小琪帶旺子的命格……我想哪一對夫妻不吵架……』

『我看妳跟老爸就很少。』

『你爸不是正常人啊！』

『原來妳也知道。』果然，還是枕邊人。

『他的長官每次要升他官，你老爸都說不要，不然老媽我今天就是局長夫人了！升官他還推薦別人，你老爸是正常人嗎！不過，我後來想想也懶得跟他吵，當什麼什麼夫人好像要戴面具跟別的夫人應酬……我不適合。』

老媽真是有自知之明。

『你老爸說高手藏在民間，還說過什麼大贏小贏……』

『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林。』

『對！對！所以我就隨他了。』

後來，母子兩的對話，被突然走進廚房的老爸打斷了。

『晚餐到底好了沒？我今天找骨頭找了一整座山，餓死了。』

『快好了。』老媽趕緊把電鍋裏的香菇雞湯端出去。

『兒子，你媽一定是在跟你說昨天去算命的結果吧。』老爸打開冰箱，拿出老媽為他打的精力湯。『我昨日全程參予。』

『我跟于曉馨八字很合。』

『老爸很替你感到高興。』

『我跟她非常好。』我像是要證明什麼嗎。

『妳媽跟算命師太太結帳的時候，算命師跟我補了幾句。』

我正打算走出廚房。

『的確是他少見的美滿良緣，如果能順利結婚的話。』

渾身汗臭的老爸在我身後笑道：

『算命師說他特地選農曆2月2日這一天，因為要過了農曆正月十五，你的運勢才能慢慢壓過另一個人，而2月2日這天能順利結婚的話，第三個人再也無法翻盤。所以，兒子，從現在到明年正月十五前，看緊一點……要老爸幫忙嗎？老爸在警界人緣還是不錯的。電信警察這一塊我也可以幫－』

『老爸，別忘了我的堅持。』

想得有些入神，妳突然坐在我腿上，我才發覺妳醒來了。

我親了妳的臉頰一下，然後掉頭看向另一臺MAC，點了下滑鼠，螢幕停留在玫瑰花圍繞一圈的淺碟上。

「妳真的很喜歡嗎？」

「嗯……」妳的指尖輕溜我脖子。有點癢。

「……妳可以買。但是，答應我，我的朋友跟同事來我們家的時候，擺另外一套。」

然後，是妳的舌尖……癢的不只是脖子那裏了……

「好吧，我們回家吧。」我正要按滑鼠關機，

妳的手卻按向了現在不該按的按鈕

「在這裏……」妳輕聲說

「……」我制住妳的手，「這裏是我工作的地方。」

「那又怎樣？」妳另一手解開我襯衫的一顆鈕扣，

「我們回家」

「為什麼不能在這裏」

「因為這裏是我工作的地方」

「我們試一次吧」

「不行」土星講究規則與秩序

「所以這裏是你的聖殿？在聖殿裏面不允許愛的形式？」妳輕而尖銳的問

「這種私密的儀式要在一個最安全最隱蔽的空間舉行。工作室每個同事都有門卡，如果有人突然回頭拿東西呢？而且，雖然是隔音玻璃，但是卻還是半開放空間，外面還有一支監視器正對我辦公室，妳不擔心被錄到嗎」

「不能錄嗎」

我深呼吸，「不能。」我試圖平心靜氣，「妳認為能錄？」

「……」妳將頭髮輕勾到耳後，不作聲

我看了看妳，氣氛有點僵，曖昧的溫度微微下降，妳撇過頭，從我身上跳下來，拿起妳擱在桌上的手機，赤著腳

『過了農曆正月十五，你的運勢才能慢慢壓過另一個人』

不！

我不能讓老爸的話影響我！

我有我的堅持！

我要娶妳！我要娶一個愛我的妻子！

于曉馨，不能只有我愛妳，我還要妳愛我！

我默默的關上兩臺MAC，拿起車鑰匙

「那麼回家能錄嗎？」

我背對著妳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