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琉球帶了些薔薇輝石和七彩貝殼給妳,妳向來喜歡搜集這些天然礦石,放在妳占卜聖壇上的水晶盒裏面,占卜時用,冥想時用,今天是冬至,妳一早起來便在客廳做瑜珈。
做完瑜珈妳應該肚子餓了,我不想去外面打擾妳,盥洗過後,我在床上瀏覽外送平臺。
早餐不要吃太飽,等會兒我想帶妳去烏來泡溫泉。點完一些輕食,我又看了幾間助理幫我訂的溫泉旅館。兩天一夜的小旅行,適合小吵小別後的我們。
我特意在平常日休兩天假,冬至的溫泉旅館幾乎客滿,還好助理先幫我訂了。露天的?盯著螢幕,煙雨空濛的山景是很美,但是最近陰雨綿綿,咱們還是隔著大片玻璃觀賞山嵐美景好了。
「啊~~~」
聽見妳在客廳尖叫一聲,我連忙放下IPAD,跳下床,大步走出房間。
我看妳將茶水往妳的紫羅蘭火焰掛毯潑去,不夠,我連忙拿起客廳角落的簡易型滅火器,朝冒煙的掛毯噴去。
妳坐在瑜珈墊上,又驚又惜的看著爬滿白色泡沫的紫羅蘭色掛毯。
「寶貝,」我坐到妳身邊,「我不是說過妳在做瑜珈的時候不要點蠟燭嗎。有些伸展運動可能會讓妳不小心跌倒或揮到。」
「我幻想我自己在雪地裏做瑜珈嘛……」妳噘著嘴:「我今天早上抽了三張塔羅牌,三張都是雪地的景像……」
「很應景啊,今天是冬至」
「有一張是飛雪中的火,一張是頂風冒雪的狼,一張是雪夜裏赤裸相擁的男女……宇宙告訴我要在今天冥想著火焰……第一張牌,雪地上有一列腳印,不知道是旅人前往尋找樹枝還是棄火而去,同時給了我追逐與放棄的意象;第二張牌是一隻落單的狼,像餓了許久,再也支撐不下去,寧可凍死也不餓死,牠在風雪裏尋找獵物;第三張是不著一縷的男女,只能抱著彼此取暖,暗示著環境十分惡劣,沒有其它助力……」妳看著我:「如果那隻狼找到他們,那他們會不會被狼吃掉?」
塔羅師也有困惑的時候。尤其是在抽自己的牌組時。
「第一張牌的火很大嗎?」
「嗯,在畫面的正中央,熊熊燃燒的柴火。」
我雖然不是塔羅師,但我是妳的療癒師。「那個旅人不是去找樹枝,他是去找他的同伴,帶著羽絨大衣去找那兩個同伴,一起回到篝火處取暖。等到那匹惡狼來,這兩個男人會聯手宰了那匹狼,然後在冷冷的大雪夜烤肉吃。」
妳雙手摸了摸燒焦的掛毯一角:「……所以是三個人圍著那團火?」
「……」
「……你為什麼認為是兩男一女而不是兩女一男呢?」妳揚眉問我
「……」
「所以狼不是攻擊者的角色,其實是受害者的角色?」妳發出了一連串的疑問:「你怎麼能肯定那兩個男人宰得了那匹狼?還有,那個旅行者既然已升了火,為什麼還要耗費體力回頭找那一對男女?他是要找那男的?還是找那女的?如果大雪不停,三人會不會彼此相食……那個女人是不是第一個被宰的?」
「于曉馨,」我摸摸妳的頭,「妳的想法太灰暗了。怎麼了妳?Erica術後的情況不好嗎?妳不是說醫生順利取到了20顆卵子,而且腫瘤切除得很乾淨,完全沒影響周圍的器官。明天我再載妳去醫院看她,妳別擔心。」
妳望著我,眼神漸趨空洞,吶吶說不出一句話
但我覺得妳有話想說。
我不認為搞藝術的人每個都是靈性工作者。至少我不是。我從來不認為靈感能主宰我的作品。我是個很用力很用功的攝影師。靈感一閃而逝,是我努力拼湊與鑿刻才能展現作品。
我沒有什麼神祕體驗,但我的直覺不弱,尤其是對妳,雙生火焰,奇準無比
「這幅紫羅蘭火焰的掛毯是我從美國幫妳帶回來的,我們上亞馬遜找找,也許還能找到一模一樣的,嗯?」我輕輕拉過妳揪著缺角掛毯的雙手。
「它永遠無法還原對不對」妳像在問我,又像在自言自語
「嘿,妳說過,物質界的東西從來不是真實的。妳為什麼要執著這條掛毯。」
「蘇均輝,如果……有一幅紫羅蘭火焰的神聖拼圖……你手上握有99片……可是……少了1片……你會不會很傷心?」
我知道妳有話想跟我說,卻又怕跟我說,但又忍不住……
誰讓妳忍不住
他讓妳忍不住
我帶回來的薔薇輝石就擺在妳旁邊的几上,我抓了幾顆,放在妳掌心,然後,用我的雙手包住妳的雙手
「薔薇輝石能治療妳的心輪」
「我……」有一個字被妳扼在喉中,妳交戰片刻,最後吞了回去
誰讓妳忍住了
我讓妳忍住了
我靜靜坐在妳面前,感覺妳的磁場很亂,感覺我自己正面對一個風暴的中心
神的考驗
我不捨妳坐在神的祭壇
我要不要也同妳一起站在祭壇上,接受神的試煉?
我握住妳的雙手,妳的拳頭不停在我掌中顫抖
我的妻,
我既視妳為妻
我就必需與妳並肩
「妳要不要跟我談談?」神,我與我的妻子一同接受這道難關
God says: Can you accept everything, any possibility, every outcome?
He says: No matter how it is difficult, no matter how it is painful
妳的手抖得這樣厲害
我不能讓妳這樣下去
God says again: Perhaps you will be alone
God reminds me: Are you ready to lose her?
My answer: God, I can not sacrifice my wife for my desires, selfishness.
God smiles
我微笑:「老婆,」這是我第一次這樣叫妳,「妳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妳的twin flame承受得起。」
「……」妳啞聲,先是迷茫的望著我,然後,痛苦越來越明顯……「……我……」
「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妳跟我說的任何一個字,都沒有罪。都不是錯。只要是出於妳的自由意志,我都接受。」
「……輝……」妳低低的說,淚湧了出來
「我是妳老公,在我面前,妳不需要壓抑,于曉馨,我還是一個有肩膀、有胸懷的丈夫。在我面前,妳不必苦苦扼制自己,妳可以做妳自己。」我握住妳的手,沒有抹去妳的淚,哭泣有時是發洩的管道,儘管妳的淚珠燙傷了我的手背
「我 很 想 他」
妳每一字就像一把刀
「蘇均輝,我……有點愛他」
妳每一字就像一記雷
「他扯得我的心臟好痛」
妳每一字就像一道閃電
「他為什麼要讓我這麼難受?」
妳字字如刀割我
「每次跟他見面都讓我快窒息」
妳字字如雷霹我
「天蠍的愛這麼痛苦又這麼深刻」
妳字字如電擊我
「是你要我說」
「……對……」我不能被痛暈,我不能被激怒,「是我讓妳說的」我自己決定站上祭壇的「妳除了跟我說,還能跟誰說」
「對,我誰也不敢說」妳點點頭,聲音很緊繃:「就連他,我也不敢說」
「妳那時候想搬回汐止,是不是為了他?」
「不是為了他,」妳搖搖頭,「我是為了我自己。當時我只覺得,我需要一個獨立的空間,讓自己冷靜。我的直覺告訴我,我要好好的想清楚……我們三個的關係」
「……妳 不 想 跟 我 結 婚 嗎」
「沒 有 不 想」妳看著我,滴淚的眼眸很清澈。「我想幫你生寶寶,我也想當媽媽,我並沒有抗拒當蘇太太,我只是……碰上曹雨成就一團亂。」
「如果我現在讓妳回汐止一個人住,妳能冷靜嗎」
「不能」妳馬上回我
既然選擇坦承,就要學習承受。做半套只是傷害彼此更甚
「你是不是生氣了?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結婚了?是你讓我說的!你不要跟他一樣!要活生生把我撕裂你們才甘心嗎!」
我接受眼前這個誠實的妳。我寧願妳對我說出傷人的真話。「于曉馨,結婚只是一場儀式。我現在,已經認定妳是我的妻子。明年3月14日的那場婚禮,只是公告世人妳是我的妻子。但是世人都是旁人,妳最重要。不要讓那場儀式變成妳的手鐐腳銬,不要去在乎世俗層面的東西。」
妳的手總算不抖了,它們很平靜的在我的包覆中
「天氣很冷,我們去烏來泡溫泉,我已經訂好旅館了。」
「蘇均輝,夫妻就是這樣嗎?」妳語氣很平穩:「在對方最脆弱最混亂的時候伸出援手,互相支持。」
看著妳清澈的眼睛,
我微笑:
「這就是愛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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