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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夢.jpg

 

「杏花春色滿枝頭,心染一點愁,天清雲透風幔捲,錯把杏花當梅蕊,花君直將吹成雪,隨水向東流。」

 

剛會了沈小姐,這小妖突生一計揭穿了沈小姐裝瘋賣傻的假面,沈小姐被迫與他們相約今晚在房中相會。方才那支捉『奸』的掃把還在蓮花精手裏,經過沈府的裴回園,見滿園香徑盡是杏泥,小花妖手持掃把,將杏花掃入沿園林小徑鑿出的曲流。

 

這小妖天真爛漫,卻有一顆敏感的文人之心,難怪她愛寫戲文。對於詩詞歌賦,唐周涉獵不深,因為掌門認為詩人是惑亂靈魂的妖邪代言人,詩人嘔心瀝血凝鍊文字之靈,試圖激起凡人低等的七情六慾,蠱惑凡人放棄追求真理的求道之心,詩人與邪魔外道相侔,自然凌霄派眾弟子是不許多習詩的。

 

但是在未被掌門收養之前,他的師父唐江卻是個偶爾作詩之人。他喜歡的《杜工部集》便是師父珍愛的古本之一。

 

「沒見過妖像妳隨便就出口成章。」

 

「不過是首胡謅的打油詩罷了。」顏淡站在杏樹下,發了一下呆。

 

唐周見她痴痴看著杏花,站在她身側,雙手環胸,湊前一瞧:「梅花是梅花,杏花是杏花,只要用心看,還是分辨得出來。」

 

「是嗎……山境裏有一片余墨特意用八卦陣裁種的桃花林,有一片粉紅的淡色桃花,我曾經把桃花跟杏花搞混了……」顏淡對他無任何防備,言談間,常常向唐周提起她在凡間的家。

 

「妳不是花精嗎?居然還會把杏花跟桃花搞錯。」

 

「你分得出來?」

 

「凌霄派的後山有梅花也有杏花,但是我從未錯認。」

 

「是哦!」

 

「花期有別,」

 

「暮春之梅、早熟之杏,花期重疊-」

 

「花香有異,」

 

「梅冷散香,杏淡飛馨,春風一融,皆冷淡成霰-」

 

唐周用手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我-就是分得出來。」

 

顏淡被他彈回了神智,她用手指撫撫額頭:「你這麼自信?」

 

「我是天師,練就一雙火眼金睛!」

 

「在妖界有千面狐妖,如果……有一天,有一隻狐狸精化成我的模樣-」

 

唐周想也沒想:「我一眼就能拆穿她!」

 

顏淡抬眼瞧他自信滿滿的臉龐……一簇一簇白色杏花下……唐周俊俏的五官,逸氣飛揚,皓白冠杏……這小人天師是她見過最俊最俊的男子了……比她花精族裏的男花精還殊妙動人……

 

「嗯哼!」唐周被她盯得有些不知所措……這小妖……突然這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瞧,讓他……讓他……有些慌

 

「哦……」顏淡急忙調開視線,胸口內的花心怦怦亂跳。死捉妖師,他不是說平時就在深山峻嶺中苦練功法嗎,怎麼皮膚還那麼好?都沒被曬傷?白皙的程度堪比她這個白漂亮了!

 

唐周亦連忙轉頭深呼吸,但是入鼻的滿滿皆是蓮香而不是杏香……哎……這隻小妖真該好好磨練一下自己的功法,收斂一下自己的花香,不然老是擾亂男子的神智。

 

「你不覺得……」顏淡轉移話題:「沈老爺與沈小姐不太像是父女嗎?」

 

唐周回過身,側頭瞧她。

 

「我們第一天造訪沈府的當晚,沈老爺只聽你報上凌霄派大名立馬就要把女兒推給你當妾,我一開口,沈老爺的眼睛一轉向我……沈小姐馬上就從榻上站起來,喚沈老爺……」

 

「我原本就覺得這門口頭親很有鬼。」

 

「不只!」顏淡搖搖手指。「沈小姐那一聲:阿爹!很……微妙的呀!」

 

「如何微妙?」

 

「我現在還說不大出來,就是覺得怪……這是女人的直覺!」

 

「女人?」唐周睨了她一眼:「妳是女妖。」

 

顏淡白了他一眼:「嘖!女的都一樣!」

 

唐周搖頭。「不管其中有何微妙處,今晚去沈小姐房裏探探有什麼線索。」

 

「唔……」顏淡噘著嘴:「你要自己去嗎?」

 

唐周凝眉:「我一個未婚男子深夜去單身女子房裏成何體統!」

 

「嗯……」顏淡點了一下頭,然後:「那你一個未婚男子深夜與我這個單身女妖共處一室就有體統了?」

 

「……對!」怎樣!他說了算!

 

還真臉不紅氣不喘!「我剛剛看沈小姐眼睛一直溜向你!她一定希望只有你一個人前去!」

 

「好啊!那我就一個人去。」

 

顏淡丟掉手中的掃把,哼了一聲,快步走出裴回園

 

「喂!」生什麼氣?唐周追上她,擋住她去路:「我一個人去,消除她的戒心,帶著我的玉葫蘆,而妳……該待在哪知道吧!」

 

原來這死捉妖師還是想帶著她一起探線索,沒想要把她落下!「你一個人去,她又不曉得我躲在玉葫蘆裏,她色誘你怎麼辦?」

 

唐周呿了一聲:「我唐周這麼容易被色誘啊!」一些女妖精為了從他手中逃脫,在他面前一絲不掛擺出多少下流姿勢,他每次都不為所動。「那……我不把玉葫蘆的蓋子塞住,要是她圖謀不軌,妳跳出來保護我。」

 

圖謀不軌?那沈小姐是要搞床戰不是要搞政變啊~~~這天師的僵腦袋!風流韻事從他嘴裏出來都好不浪漫。「問題是,要是你……被她引誘成功了?想跟她……那個……我還跳出來?」顏淡唇一咬,不好意思。

 

「白漂亮,妳把我想成什麼登徒子了!我才不想跟她那個!」

 

「深更半夜,又白又嫩的沈小姐邀你房中一敘,你還沒想那個,我看你這輩子注定孤家寡人啦!」

 

「無妨,那就抓隻聒噪的妖打發時間唄!」

 

「欸!我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

 

顏淡像個小跟班追了上去。

 

 

果然,昨天晚上開門的那一刻,沈小姐見唐周帶著顏淡二人前來,她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沈小姐在房內哭得楚楚可憐,說父親為盜朵覡族祕術,欺騙聖女,誘其私奔,待母親將族中祕術盡傳,父親便殘忍的殺害了母親。而沈小姐目睹一切,畏懼父親殺她滅口,便裝瘋數年之久。

 

沈湘君哭得梨花帶淚,令唐周和顏淡回房後不知該選擇相信沈老爺還是她,後來二人商議,先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因為真正的兇手會按捺不住,視凌霄派天師為眼中釘,一定會先下手為強的。

 

沒料想,翌日,惡人便忍耐不了,暗算顏淡,現今,唐周躺在床上,狀似受制。

 

清晨一早,顏淡已出房門準備早膳,沈小姐忽然急急忙忙奔進房內,神色極為焦慮,她慌張地踉蹌一下,唐周伸手去扶,未料沈小姐居然身形兔起鶻落,反手一抓,趁唐周不備,對其下咒施法。

 

唐周身中定身咒,動彈不得,沈湘君坐在床沿,半是不捨、半是乞憐地以手指刮搔唐周臉龐。

 

「唐天師~你天生一副好相貌,只要是女子見了都會喜歡的~~」

 

唐周眼神逡巡一週,緩緩看向她,悠悠問道:「我夫人呢?」

 

「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問你夫人的去處……你就這麼喜歡唐夫人嗎?」

 

唐周翻個白眼,沒搭理她。

 

「昨日白天,唐夫人說你們十六歲就認識了……這幾日,我暗中觀察……唐天師雖然愛跟唐夫人鬥嘴,但是眼睛一刻也離不開唐夫人……唐夫人莽莽撞撞,你卻總是在一旁護著她……」沈湘君話裏有濃濃的嫉妒與……憾恨。「那人就從未這麼對我。雖然對我說盡一口漂亮的好聽話,但卻不似你在她身上費盡了心思……」

 

「那人,」唐周嘴角冷冷一挑:「就是沈老爺?」

 

沈湘君有絲淒楚一笑,再以手指撩撩唐周額前髮絲。「又聰明又俊俏……比起他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教我早些年遇見你……我心裏怎容得下他。唐天師,其實我想知道,在你的心裏,是唐夫人好看?還是我好看呢?」

 

唐周嗤之以鼻:「妳與她如何能比。」

 

「你就這麼討厭我?」

 

「面如桃李,心似蛇蠍,我討厭的,是空有一副人的軀殼,卻懷有禽獸心腸的人。」以實質論,她才是妖精,白漂亮不是。

 

「罷了,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付出再多,心心念念的永遠是那個死掉的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男人就是賤,愛的都是那個得不到的-」

 

「妳不配碰上一個好男人,別污了其他男人。」

 

「你-等我把你變成一個乾癟的骨頭架子,看你再強嘴!你對唐夫人再癡情也沒用了,我已經把她-」

 

沈湘君話還沒說完,一道光刃飛射而入,沈湘君收回厲爪-

 

「好妳個沈湘君!背著我勾引我男人!!」顏淡衝入房內。

 

我男人?唐周一笑。瞥眼一見刺進床榻木柱之玫瑰花刺,這小妖~前幾天拖著他買玫瑰花,還以為她是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要釀玫瑰花蜜,沒想到是拿來練妖法的。

 

沈湘君驚詫:「妳不是跌入井裏了嗎!」

 

「這麼不入流的小手段能困住我?」她顏淡是術法不精,但區區一口凡人挖的井,還困不住她!

 

顏淡手持一幅畫卷,手指一鬆,畫卷垂直落下,舖成開來。畫上是一對璧人,但是柳絮深處,另立有一韶齡女子,目似有所語,凝睇作畫人。

 

沈湘君的臉霎時慘白:「妳去了閣樓?」

 

「沒錯。沒想到沈老爺年輕的時候如此英俊,還畫得一手好畫。看看這上面寫什麼……三月三,吾與怡君,攜小妹湘君外出踏青……這麼看來妳跟沈老爺是小姨子跟姐夫的關係,怎麼對外宣稱是父女呢?而且,為什麼把妳姐姐的臉塗黑啦?」

 

「這不關妳的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沈老爺說了,他有一個方法能讓我永保青春,只要……我棄了床上那個死天師,再幫忙他想法子除掉妳……那他就能返老還童,與我成一對不老不死的神仙美眷!這個提議很讓人心動吶!」

 

「他要和妳在一起?」沈湘君恨恨的問。

 

「那當然囉!不和我在一起,難道和妳這個殺姐兇手在一塊啊!」

 

沈湘君惱羞憤恨的舉起手,使盡邪法,一掌擊出-分明就是那晚偷擊唐周與顏淡的黑衣人!

 

顏淡妖力低微,哪裏是她的對手,唐周翻身而起,化出佩劍,劍氣打旋,攪亂氣場,沈湘君一驚,氣撞肺腑,收回邪掌,竄逃出去。

 

「你真是的!就躺在床上看戲啊!」顏淡心急如焚奔向床前。見他並無大礙,一直懸著的心才安定下來。

 

「我只是要藉機測試沈湘君的邪法是何門路,」他都還來不及出手,她就急不及待的進來。「妳進來幹嘛?」

 

「我擔心你著了她的道嘛!萬一你真成了一具骷髏,那我一隻靈力低微的小花妖哪裏逃得出這座宅子!」

 

「算妳有自知之明。」她擔心他……唐周整整衣擺,問:「沈老爺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妳了吧?」

 

「當然-」顏淡搖搖手中的畫卷:「沒有啦!是我自己推論的!沈老爺縱使身上疑點重重,但是每當他提及亡妻,他都是一副慨然神傷的表情,我覺得這種悼亡的感情是無法時時刻刻假裝出來的。沈小姐名為湘君,怡君又出現在這幅畫上,依據畫上題辭湘君是小妹,我便想……沈老爺與怡君才是一對兒,」顏淡指指畫上臉被塗墨的女子:「我猜小姨子愛上了自己的姐夫,所以在姐姐怡君死後,把自己姐姐的臉塗黑了!」

 

「嗯,」唐周一臉激賞:「白漂亮,妳果然厲害。」讀書還能活用,沒白讀了那麼多書。

 

顏淡燦笑:

 

「走吧!你也休息夠啦!攤牌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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