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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處靜冷漠的看著躺在白紗帳裏面的男神仙。

這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寧靜祥和的文章之神。

「如何?」雲中君問道。

逢羿與玄石各守在床的左右兩側,白日,不染在盛陽正熾他熟睡當頭之際,硬是闖進了他的黑紗帳。

她有多久沒進他的黑紗帳了?

『處靜,救他!』墨不染哭紅了眼。

闕處靜坐起身,墨不染跪在他身前,拼命磕頭。他看著她神智昏狂,完全失了方寸,又是哭,又是求。他心裏很明白,誰出事了。

『處靜,你是醫神之王的兒子,你也是未來的醫神之王!你救救他!我……我拿淨華劍刺了他……我沒想到他還是不躲不閃……嗚……我上次也拿淨華劍刺他,可是他……他一下就把血止住了……但是這次不一樣……你要負責!是你讓我學〈紫磨心訣〉的!』

『妳那時候如獲至寶。』褐眸印著她為別的男人心急如焚的模樣,她就不在乎他傷不傷心?

『處靜,你別這樣!他到現在還沒醒!誰都止不住他的血!』墨不染持續不斷地磕頭。『天狼,你從前幫我,你一直都會幫我對不對?你幫我救他,幫我救靈均!你只要幫我救活他,我為你做牛做馬-』

褐眸幽幽的閃了一下,闕處靜一手抬起她的下顎,阻止她再磕頭。『不染,我不要妳做牛做馬,妳既喚我天狼,妳記得最後妳答應天狼什麼?』

墨不染楞了楞,闕處靜捏緊了一下她的下顎,喚起她的記憶。靈均失血的臉龐,靈均一動也不動的漸漸發寒的身子……『好,我答應你。你快去救他!他在憑虛宮,快去!』

闕處靜輕輕放開她的下顎,褐眸緊緊瞅著她,她是有多愛靈均?

『處靜,我答應你。』她點頭,一直點頭。『除了你,我想不出還有誰能幫他止血了……雲中君也叫我來求你,他說你是月光菩薩的弟子,他說你一定能幫靈均止血……快啊!我都說我答應你了!你快去!』

讓他就這麼死掉不是更好。闕處靜在心裏盤算。

『處靜,你不相信我嗎?』墨不染雙手環住他,一個吻又一個吻的落在他唇上。『天狼,我知道你喜歡我,我早就發現了……你很想要我,你的眼光老是追著我跑,我知道,我知道的……』她戚戚零落一笑,啄點他唇瓣。『不能以心相許,就以身相許吧……我怎麼會忘記呢……不能以心相許,就以身相許吧……我一直記得啊……』

『不染……』闕處靜被她壓倒在床上,她低頭與他唇齒廝摩,她還將他的手,揣入她的衣襟之中。

處靜揉她的胸口,他的呼吸比她快很多,她知道,她很知道這代表什麼……『你先去救他,只要他平平安安的醒來,我讓你……』她將流連在胸口的手,往下拉……

『小狐狸,妳搞定闕處靜了沒!?』雲中君的聲音傳進琉璃巖。

闕處靜翻身壓下墨不染,她痛呼一聲,兩根手指鑽了進去。乾。

『我求你,你快去,我說過,只要他醒來,你要怎樣都行!』墨不染哭著,身子微微顫抖,他的手指停留,他沒有動,她一動也不敢動。

她的臉比她那裏還溼。『好,我相信妳。』闕處靜無比溫柔的說:『不染,我這就去。』

「他什麼時候能醒來?」雲中君再一聲嚴厲催促。

「三個時辰之後便能醒來。」闕處靜拔出最後一根銀針。「不染,」他朝後一喊。「幫我將這些銀針收拾一下,現在血止住了,咱們可以回琉璃巖。」

雲中君瞧了默默走來的墨不染一眼,他臉一沉,對闕處靜說:「靈均若沒醒來,你不準走。」

「可以。」闕處靜一笑,他大方坐在凳上,見她已收拾好醫箱,笑道:「妳先回琉璃巖等我。」

靈均宛如純白的雪櫻,處靜方才銀針一布,是月光菩薩密傳的止血針法,創世神特有的銀紅色血不再流淌。

雪色慢融,血色漸覆。

墨不染收回視線,她咬了下唇。

她總算知道自己習得的是一套多可怕的心訣與劍訣!一旦淨華劍與〈紫磨心訣〉〈紫磨劍訣〉合為一體,威力如此強大,連創世神靈均也險些抵擋不住!

每一次的輪迴都加深了某一世的習性,六界神仙妖魔來搶淨華劍,她只管護住她的淨華;殺人不眨眼,她又變回了那一個殺人如麻的女將軍,那些血肉,她當練劍,毫無愧疚之心,從不收斂劍勢,劍劍致命,她不以為意。

直到如今,靈均被她刺傷,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又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噬殺。有些時候,其實,達到恫嚇的目的就好,是可以不用取人性命。

「不染?」闕處靜的聲音再度從她身後傳來。

雲中君瞟了瞟她雪白絕豔的小臉,再與闕處靜漠然輕峭的眼睛對上。他當然知道墨不染與闕處靜達成了什麼協議。

當靈均決定單獨去星宿海,雲中君不知哪裏生來不妙的預感,他命巫軍先回白露山通知玄石與逢羿立刻啟身往星宿海,他自己則帶了一部巫軍往星宿海的方向去。

雲中君和巫軍還是和圍住星宿海的兇神惡煞戰了一回,打出一道破口,才能衝進星宿海!

當時,不染失神的抱住靈均,坐在沙灘上喃喃自語。等到玄石與逢羿趕來,已是三日之後,靈均仍然血流不止,昏迷不醒。

一路上,他們耗廢修為,拼命趕路,若靈均不是創世神,按這種血流法,就算是神仙也早一命嗚呼。途中,玄石領一批巫軍在前開道,逢羿亦領少數巫軍在後護送。她抱著靈均坐在四名巫軍抬行的軟榻上,雲中君則坐在一旁唸誦《法華經》安定他二人的神魂。

雲中君聽了許多不染的心裏話。他一直都是那個最了解小狐狸心理的神仙。

靈均,因果真是一筆錯綜複雜的爛帳。雲中君見靈均漸漸恢復了血色,闕處靜的確有一套,按著靈均的計劃,他現在不能得罪他。

門外傳來一陣噪動,是齊物與蕭瀟的聲音。蕭瀟想進房看靈均,卻被齊物擋住了。

「照理說,這個房裏唯一的女仙,應該是他的未婚妻。」闕處靜一聲輕蔑。

偏偏在場的所有的男神仙,都不約而同的看向墨不染,而且個個都心知肚明紫狐狸不是第一次出現在靈均天尊的房裏。

雲中君說:「都什麼時候了,還管這些虛禮。」

闕處靜抬了一下眉毛。哦,原來,靈均與蕭瀟只是虛禮。

「我先回去了。」

「妳可以留下來確認他有沒有醒來。」闕處靜漠漠的說。

「我相信你。」墨不染不願走正門與蕭瀟對上,使了一個幻化之術離去。

雲中君坐在他對面,此時玄石與逢羿在,有些靈均的私事,他也不好在兩個大弟子面前提起。

闕處靜好整以暇的化出一本又厚又重的《六界外科臨床案例》。雲中君則好無聊的自己倒茶喝。

時間過的好慢,雲中君打了一個呵欠,玄石與逢羿像兩根柱子聳立在床邊,有些話梗在胸口又不能明著講……倒是玄石先打破了沉默,

「闕神醫,師父若醒來,還需要什麼藥方還食補?」

闕處靜抬臉望向他,笑道:「你只需把每日要送進琉璃巖給不染吃的天族聖物讓你師父吃了即可。淨華不是毒,只是劍傷,你師父好歹也是百萬來歲的創世神,只要他好好待在白露山別亂跑,不日即可痊癒。」

玄石說了一聲多謝,房中又無人聲。

這般氣定神閒……是想著等下回琉璃巖與不染的絕妙好事吧……「闕神醫的其餘四毒煉的如何?進度到哪?」第二夜神不知鬼不覺的下白露山之前,一定把他的絕世六毒全部告訴闕處靜,否則,闕處靜哪來的由儀解方威脅靈均!

「華黍。」闕處靜眼也不抬。

這傢伙!明明就煉出最後的由儀!但是現在不能得罪他……雲中君硬生生吞下一口氣,同他鬼扯:「怎麼那麼久?」雲中君扳著手指頭。「南陔、白華、華黍,從南陔現世到現在都三十多年過去了,怎麼才煉三個?」

「不然你來煉。」

「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煉毒跟解方?成天只想著跟不染玩吧!你再這樣我就照上次那樣,讓齊物每隔半個時辰進去問侯你!」

「好啊!反正靈均都可以在櫻花林,我有什麼不敢?齊物要是敢進來,我就跟不染大方在琉璃巖洞口,讓靈均欣賞。只是齊物敢瞧一絲不掛的小狐狸?」

「萬萬不可!」逢羿急忙出聲:「闕神醫……那種事,請你在琉璃巖深處裏做就好了,師父身受重傷,不宜……再受刺激。」

「既然神射手逢羿都如此要求了,我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他現在說話的樣子,應該很像得意的靈均。

玄石的心思畢竟比武人逢羿還深些,「闕神醫,您可能還不曉得第一世家與第四世家正式開戰的消息。第一世家封鎖東海海防,黑狐國的船根本靠不了岸。你若不相信,可以問墨姑娘,她在回程中是否遭遇第一世家的攔截。」他故意省略祗支國襄助第四世家打破東海海濱一道缺口,佔領了第一世家領地內的一個靠海的小漁村,接濟東顛島的船隻靠岸。「師父現在雖然受傷,一旦他醒來,他也是可以指派一部巫軍解東海之圍。還望闕神醫加緊煉毒與解方的腳步,切莫耽於逸樂。」

見闕處靜臉色微微一沉,雲中君激賞地望向玄石,果然-

玄石是個搞政治的神仙!

不愧是憑虛宮大弟子-很得靈均精髓!「我的巫軍,只聽靈均調遣。靈均不醒,我也不敢調動。靈均若醒,他應該不會很希望你跟小狐狸玩在一塊。」

身陷敵陣,全部都是對方的人馬;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是創世神的靈均!

恩師的止血針法,自然能救人活命。恩師告誡過,一名醫神,不可見死不救,至於能不能救活,端看傷病之人的因果。當年對逢羿身中南陔而沒救,至今見他仍然有愧。憑虛宮中,他對耿直忠義的逢羿是有幾分敬重的。

「我與妻子行敦倫之禮,天經地義。」話還沒說完,靈均便已從床上坐起來。「我是醫者,床第之事,自會節制。」

雲中君見他起身,喜出望外,快步走向靈均,察看他左胸上的傷口。闕處靜的手法細緻,縫合之處,完全不見血。

最後那兩句,他應該聽得很清楚。闕處靜迎向黑眼睛射來的兩道冰冷冷的目光。

「不愧是創世神,我原估你要三個時辰的時間才能醒來,沒想到,一個時辰不到就醒了。」闕處靜起身,揹著醫箱。「雲中君,我是否可以走了?家中還有要事。」

感覺靈均就要運力,雲中君按住他的肩頭。「先養傷。」

玄石見闕處靜還站著不走,他擋在靈均身前,開口:「逢羿,請醫神先出憑虛宮。」

逢羿先行,打開房門,齊物與蕭瀟正站在房門口。

闕處靜見了憂心如焚的蕭瀟,頗覺好笑。「琬琰公主,快進去看妳的未婚-」

他話還沒說完,逢羿便關上房門。

然後,文章之神極其憤怒的聲音從房間傳出來:

「滾!全部都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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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字如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