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曉馨,妳搞什麼鬼?妳當人家小三?」
媽罰我在頂樓的佛堂罰跪,從六點多曹雨成來過之後,我也不知跪……坐在蒲團上多久了……
應該是爸上來救我才對,怎麼是哥?
我哥,于曉農,台大農經系畢業後到日本去唸博士,現在在中研院當助理研究員。
要是爸的話一定會偷帶點食物給我。「怎麼是你?」
「妳這次闖的禍太大了,爸還在安撫我們家太后。」我哥是個【看起來】很溫文儒雅的農夫,經常來往於花東跟台北,穿梭於實驗室與稻田之間。「我剛回家……還看到那台閃亮亮的賓士停在巷子口……他就是妳的小王?」
什麼小三小王?「你講話一定要那麼難聽嗎?」我踢了大哥一腳。是戀愛。戀愛。我在心裏輕聲賦予。
「蘇均輝已經是不可多得的對像了,妳還不滿足。」我哥吃痛的搓了搓小腿
「你可不可以不要重覆媽說過的話」我轉了一圈眼睛
于曉農從牛仔褲口袋抽出一條三粒裝的金莎巧克力。「喏,先擋著吧。」
揪過金莎巧克力。飢不擇食。「媽沒氣到失去理智打電話給蘇均輝吧?」
「家醜不可外揚」我哥揚起嘴角
我把金莎巧克力丟進嘴裏,然後把包裝紙揉成一團,扔到他臉上:「你當年還不是腳踏兩條船,還是我用塔羅牌把大嫂騙回來的!現在觀世音菩薩把帳算到我頭上了!」
「沒試過怎麼知道哪一個比較適合我?」于曉農講得臉不紅氣不喘
大哥是大嫂的初戀,大嫂那麼溫柔單純的女人,癡癡地待在台灣等大哥拿到博士,結果大哥在日本的日子過得可舒坦了,也有個台灣留學生相伴,後來回台灣,兩人還沒斷,大嫂發現的時候,竟沒有想像中的哭鬧,把大哥嚇的……
「喂,咱們的媽敢在那個年代演瓊瑤的《窗外》,我們是她的小孩,怎麼可以漏氣。」于曉農笑道。「那個開賓士的男人,我跟爸都不是第一次見了。爸吩咐我不能讓媽發現,結果,太后果然是太后,她早就知道了!還知道對方大有來頭。」
「媽怎麼會知道?蘇均輝講的?」
「于曉馨,妳也別再說我當年多沒良心,妳也是個沒良心的。蘇均輝啥都沒說,是人家老婆找上媽的!而且,聽媽講,她之前還去找過蘇均輝!」
那麼……丁瑋珊發現我跟曹雨成的關係了……她居然還找上輝……蘇均輝你為什麼什麼都沒跟我說!
「曹太太找蘇均輝又找媽,就是不找妳……像不像當年的方帆?」于曉農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眼睛在鏡片後閃了閃。「她還想要她的老公。」
方帆就是當年跟大哥在日本同居的台灣留學生。五年前,她先是假裝客人到工作室找我,然後找爸演哀兵政策,最失策就是找媽……被媽當面洗臉……就跟今天對付曹雨成一樣,連大門也沒讓她進來……
「方帆找妳找爸找媽就是想上位,但是就是不敢找上如雯,為什麼?因為她知道我並沒有真的下定決心要跟如雯斷,她要是找如雯談判,很可能會失去我。」
「你該不會還在跟方帆聯絡吧?」我狐疑地盯著我哥。
「結婚之後就不能跟前女友聯絡?」于曉農沉吟了一下,說:「畢竟我們愛過」
「渣男!」蘇均輝敢這樣對我就死定了!
「妳就不渣?」
「我……是曹雨成跑來纏我的……一開始就是他主動……那半年我都是被動跟他……」
「被動通姦?」
我又踢我哥一腳:「你不能說幽會嗎!」
于曉農又皺眉的搓了搓小腿:「于曉馨,我完全沒有要怪妳的意思,是妳自己心裏有鬼,才會覺得我在奚落妳。對曹太太、對蘇均輝而言,妳的確也算渣女。但是以過來人跟一個成熟的人來看,只要是真的動心了,那種遊走在體制外的愛情也叫愛情。」
「丁瑋珊早就知道她自己的老公不安份-」
「那又如何?這是兩回事。妳就是介入了-不要再替妳自己找藉口。我在日本,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拒絕方帆,但是我沒有。人在異鄉,的確就是寂寞,然後,某一個下雪的晚上,多看幾眼,就動心了。」
我又是在什麼時候對曹雨成動心的呢?我真的不知道。他就像一陣暴雨侵襲,什麼時候被打溼的?我沉默了……
「妳以為我真的沒想過跟如雯分手嗎」
「那你幹嘛五年前在全家人面前哭得稀哩嘩啦!真的這麼愛方帆,就跟大嫂分手啊!」那一晚剛好蘇均輝來家裏作客,所以大哥喝得醉醺醺、痛哭流涕的醜態,全讓蘇均輝看在眼裏。
輝,其實參予我的生活很深。
「我沒想到李如雯有這麼決絕的一面。妳知道,那一個moment,我才曉得什麼叫天崩地裂-以她的個性,她應該要一直啜泣才對,應該要像一個沒有我就會死的小可憐才對啊-可是她沒有。她就是一直在我花蓮租的套房收拾她的東西,只跟我說一句話:我、終、於、解、脫、了!」
「活該!」
于曉農聳聳肩,嘴角一撇:「我找方帆算帳,結果,是方帆在我面前又哭又鬧,說不是她跟如雯說我們兩人的事……當我真正可以跟方帆大大方方的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覺得……我很需要李如雯,她沒有我,她可以交別的男朋友,但是我沒有她……卻沒有辦法像一個正常人生活。」
五年前,大哥廢在家裏一個多月,差點讓中研院開除,爸媽是用盡了關係想盡了辦法才保住他好不容易申請到的職位。我厚著臉皮,不斷騷擾大嫂,蘇均輝也開車載我上大嫂家好幾次。大嫂的家人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跟大哥忽然分手,大嫂什麼都沒說……談了七年的戀愛,30歲的時候發現男朋友早在日本就跟別的女人同居,回台灣後還偷來暗去……終於讓大嫂在花蓮的租屋處發現方帆的身影……蘇均輝要是對我這樣負心,我早就回家哭得地動天搖了!
「如果沒有方帆事件,我不會心甘情願娶李如雯。」于曉農結論。
「你到底想跟我表達什麼?」
于曉農惡作劇的勾了一下嘴角:「妳現在想叫蘇均輝來解救妳還是跟外面那個小-曹先生走?」
「……」
「五年前,妳救了妳哥我的婚姻一次,我今晚就回報妳吧~想跟曹先生走的話,我就只好把我跟妳大嫂的祕密爆出來轉移媽的注意力,然後妳趁亂逃走……這件事是咱家有錯,媽絕對不會打電話通知蘇均輝。」
「你這是什麼報答?」我完全看不出來
「妳最後一定會回到蘇均輝身邊,而且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不留遺憾。」于曉農很篤定的說。
「你剛剛不是在暗示我跟曹雨成走嗎?」
「我是啊!」
「你裝什麼神祕!」我又想踢他一腳,這回他躲過了。「那你又說我會回到蘇均輝身邊!你妹我雖然跟曹雨成有過一段,但是我很努力,能斷的我都斷了!每次都是他來找我,我沒主動找過他一次!一次都沒有!」
「那就去找一次,看會發生什麼事。」
「不行!」
「為什麼不行?」
「我怕我不會回頭!」我紅了眼睛。我哥真可惡!我和蘇均輝當年多努力幫他製造跟大嫂和好的機會,他今晚居然把我逼上煎熬跟左右兩難的十字路口!「我……我怕我把輝丟下了!」
「于曉馨……」
「反正……外面那一個……他……曹雨成被我丟習慣了……他很堅強的……他很經丟……可是……輝不行……」
「我偶爾也會想方帆,畢竟,她也在日本陪了我快五年……一個人的心……真的就只能裝下一個人嗎?我偷吃的時候,其實,有時候真的蠻痛苦、蠻掙扎的,覺得這個社會在逼一個小孩要選爸爸還選媽媽,我兩個都愛啊!兩個都想要啊!不要瞪我,以前跟妳說這些話,妳一定覺得是貪心的男人的卸責之辭,但是現在妳應該也有點命運弄人的無奈了吧。」于曉農揭下眼鏡,拿在嘴巴前呵了幾口氣,然後拉出襯衫下擺擦了擦,低眉低聲的說:「不是每個人都像爸、像李如雯、像蘇均輝這麼幸運,可以專心致志的愛一個人。但是,人生從來不是只有愛情就能過活了。」
「這話媽下午就對曹雨成說過。」
「愛情,也不是只有愛情啊于曉馨」
我眨著水亮的眼睛看不太清楚我哥
「最純粹的愛情是包含雜質的愛情」
「好了嗎?」大嫂怯生生的敲敲佛堂的門,探頭進來:「你跟曉馨談好了嗎?爸在房間快壓不住媽,媽想衝上來找曉馨算帳了。」
「于曉馨,妳是在玩塔羅的人,蘇均輝是妳的ten of cup,那外面等著的那個就是tower」于曉農跳了起來,走到他老婆身邊,對我說:「要先破局才可以再造新局。」
「曉馨,妳的包包就放在玄關,妳好好跟……tower談一談,讓他死心,不要再來糾纏妳了。」大嫂一定是讓大哥騙了……
于曉農跟我都是壞蛋!
「他還在外面?」我也從蒲團上跳起來。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在我們家巷子口待整夜了。爸在晨跑的時候見過他幾次,tower每次都欲言又止……tower是真的想跟妳、跟我們家試試。」
「不行!tower這麼老!他就算外表看起來還很年輕,但是50就是50了……思想跟家世都跟我們家差很多……齊大非偶-」
「相信我,不管于曉馨走多遠,她最後一定會回到蘇均輝身邊。」于曉農笑著牽起他老婆的手,準備下樓:「現在只有把妳懷孕的消息跟媽說,才能平息媽的怒火……到明天早上才會想來教訓于曉馨。」
「大嫂懷孕了!?」媽一定後悔死今天讓大嫂在廚房動刀動鏟的!
「妳小聲點!妳想不想出去把自己一團亂的感情世界搞清楚!」
「快三個月了。」大嫂甜甜的笑:「曉馨,妳去跟tower說清楚,我們全家都很喜歡均輝,而且我們早就把他當一家人了。曉馨,我跟妳哥交往的時候,妳一直都住家裏,直到均輝出現,妳才搬出去一個人獨立。我覺得均輝才是能幫妳頂風遮雨伴妳成長的那個人,妳快去跟tower說清楚!」
聽見大嫂的鼓勵,我正要下樓,又聽我哥在身後說:
「不要太狗血,發生十個月後小孩要驗DNA這種事。」
我回頭狠狠瞪我哥一眼。他這樣我才不會跟他說謝謝!我對大嫂說:「謝謝大嫂!」
大嫂笑了笑,又輕聲叮嚀:「曉馨,曉農說的對……記得做好防護措施……」
「呃……謝……謝大嫂……我只是跟他談談……談談……不會……不會上……」
我哥是一臉不信
大嫂是紅臉含笑
我……
控制不住飛奔加速的心跳、控制不住雀躍奔騰的步筏
雨,你還在外面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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